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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數18天,濕的氣息還在離地2公尺下不散,儘管不再是少年了,這個夏天,留下什麼,我們還是會再成為什麼樣的大人。

如果25歲是感激的年,那26就是磨去尖角的同時也更自私的年吧。意料之外則是一些林林總總的喜歡,堆疊出自己沒見識過的一面,也許只能怪工作佔走絕大多數時間,平常才沒有多餘的心力更去滿足心理的底層需求。

開始嘗試與六年前的自己和解,相信現在的自己都是當時經驗的累積,也漸漸習慣「感覺就要說出來」的溝通方式,喜歡直接,不想花費心力推測。T跟S願意讓我把過去的事挖掘出來,本能認為已是萬幸,謝謝T花了很大的心力原諒過去的記憶,也謝謝S這六年間還是把我放在心上,儘管我們都已不適合彼此,但各式各樣地,讓我知道我被好好愛著,我也有餘力去愛這個世界更多了。

撇除離職帶來增加的空閒時間,也許也是靈性的交流愈多,對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眷戀也更加深。開始放心不下他人,對氣氛更加敏感,察覺到對方的細膩,也感知對方的包容心,於是乎我對自私的罪惡也漸加深,抱歉與對不起有時候好像是唯一可說的,簡單又廉價的東西,可能造成別人情緒困擾,或是自己成為了糾結的原因,就會跟內心過意不去吧,也對菸酒後不負責任的丟出情緒,感到歉意。

也許飛走了,和這片所愛的土地就會留下一條細絲,淡淡的,無負擔,幻覺不再,也很好。不斷練習著說再見,並被推上道別的舞台實戰:

  • 和騎了6年的塑膠車說再見
  • 和手搖飲料說再見
  • 和24小時的便利超商說再見
  • 和超好買的百貨公司說再見
  • 和巷口的炒麵與貢丸湯說再見(當然還有黑白切跟肝連)
  • 和潮濕溽暑/ 熾焰的熱帶太陽說再見
  • 和隨可出發的花東之旅說再見
  • 和音樂祭說再見
  • 和戰友/ 夥伴們說再見
  • 和主婦/ 閨蜜/ 老朋友們說再見
  • 和特別的人們,L跟A,說再見

「讓我眼看你走向我,讓我多為你珍惜一秒鐘,讓我繼續愛你,讓這一刻幻覺不要醒」,夢醒,只希望特別的人們成為更好的人,我們都也在練習快樂與悲傷,憤怒與吃醋,關愛與無奈⋯⋯這些我也都有巨大缺陷,但我們都是被豢養的人們,眼盲而濫情,願當在有限的世界裡,都能抓住我們的所有感覺,知道自己活著,因為跟著感覺行動,很爽。

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 I die a little.

也謝謝阿鑫的包容,謝謝,是你讓我成為更好的人。

2020.08.30 YW.

20191023

可能你們會想說,為何我要平白無故給你們看一篇我自己寫的文章?尤其自己的小兒子,平常並不太分享生活上的私事,為了避免短話長說,我就直接講重點好了:我要登記結婚了

???

如同先前提到的,我希望2020,我26歲左右的時候,可以暫時離開台灣可怕的職場,前往德國開始找工作,安排人生的下一步。當時沒有繼續說的話是:「我要登記結婚,然後辦理依親簽證。」

我還記得,從小,不定時地,你們會問:「育武都沒有喜歡的女生或是女朋友嗎?」「你好像都忙到沒什麼機會談戀愛哦…」。我的人生不論在學還是進社會,真的就是每週工時60小時,從頭到尾都是那句—最近很忙。也許是真的沒有女友在身邊當精神支柱,但我想我的戀愛經驗也是不淺,很慶幸身邊都有人陪伴度過人生一波波的壓力跟難關。

之所以這麼遲才讓你們知道,我想除了我的個性不是太容易與家人親近的老毛病,我也害怕會不會哪天就在還有求生能力前,就要提早學會獨立自主。

今年11/8,我會與現在交往三年的男友做婚姻登記,因為我們已多次討論,並對彼此的人生準備好了,也許就如同你們當時一樣,相信已經是足夠成熟的大人了,該對自己的人生做些什麼。

他的名字叫葉承鑫(阿鑫),1988年生,台北人(但老家在彰化),建中台大,2016我在德國的台灣人社團認識剛從斯圖加特大學碩畢的他。主修環境工程,目前在德勒斯登一間半導體製程廢棄物處理設備商擔任工程師,主要客戶在台灣(TSMC等)與中國(Intel大連等)。

對他的簡介就到這,我能理解這個告訴你們的進度可能有點太快,長輩們的觀念可能無法接受⋯⋯,但在現實的社會下,我們只圖彼此法律上的保障。

我們不會有任何的公開活動與宣示,而未來若有人問起我的狀態,也請你們像以前一樣笑著說「他這麼忙,怎麼可能有時間談戀愛?」,也許並沒有什麼改變。

感謝你們養育我成人,給予我資源,讓我能處在目前社會上的位置。
I feel privileged. I’m proud of being your son.
謝謝

 

育武

關於一些2016與2017

劇情發展一直把我沖向淺灘與礁岩,大概是今年最後也最貼切的形容了,前年此晚在信義安和的屋頂公寓用香檳慶祝,去年跨年在電視前和T一起看了電影,今年在西敏寺,想著英國人跟德國人一樣滿口矯情的may I (könnte ich)與please (bitte),各種壅擠不舒服的街道,比斯圖加特空汙警報還差的空氣,以及Piccadilly line車上莫名亢奮的廣播聲。

今年算是一個充滿水逆的一年,好運上也大概總結了自己好幾年的好運:得到在紐倫堡大學的交換學生資格、簽證順利辦理、(沒很多的)獎學金申請、第一次去東京(還去了兩次)、在東京遇見一群非常好的朋友(與豔遇)、進入底片攝影的世界、拍的照片被肯定、順利抵達德國、與前男友和平分手(他也很快地找到新對象)、廚藝大進步、和H一起在啤酒節脫序、浪費好多個週末在斯圖加特,與一個是那麼喜歡我,而我也很喜歡的人進入我的第六段戀情。

H說我都完全弟化了,可能是水逆的關係吧,還真的是一個很大的轉變,除了打破各種自己的原則,像是不想在30歲前交男友以外,都不知道曾幾何時,男友終於爬到了內心做選擇時的第一順位,還會想跟對方養寵物,或是,我本來很討厭的小孩(但如果是H的小孩大概只能苦笑帶大吧,畢竟會長得像爸爸)

那至於新年呢,可惡的GMAT、太多是否會留在德國的不確定性與財務危機(好像一直都有)感覺隨時就會往我炸來,但既然都是命運了,只能一直撐下去了,生活再怎麼困難,至少還是要咬牙堅持下去啊,再怎麼失去了,八月前還是有H有我啊(之後的事先不去想了):

  1. H能在德國找到正職工作
  2. 我能申請上Uni Mannheim的Master:學分沒問題、GMAT沒問題、推薦信沒問題。
  3. 不再整天財務危機(大家都是)
  4. 學會做一些費工的料理
  5. 繼續當個沒有什麼負能量的快樂人夫
  6. 能繼續拍出一些自己喜歡的作品
  7. 各種身邊朋友的身體健康一切良好,尤其是H的肝指數、台灣的家人。

以上,也許就是一些值得提的小事吧,新年快樂了。

棺木

他看著愛人,在火中舞蹈
收斂惆悵
施捨悲傷

/

整片森林,圈養起憂傷

/

你說,我們的未來,被裝進棺材,染不上塵埃
你說,你沒有未來,被年歲掩埋,染不上塵埃

馬頔〈棺木〉

天性之本事與惡之本能

鹿之於原,熊之於林,而羚之於峭壁,
隨氣息而奔,逐水流而遷,也憑生理本能而奪,
這是他的天性,也是他的本能。

既然身為個終將要離開的人,他便喜歡就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他留下了一些,如黏在鞋子上的口香糖之類的東西,或是雨鞋上乾掉的泥水漬,三層眼皮裡的脂肪瘤——的那些東西。以人類來說,他拉上窗簾與他在暗中逃開鄰居的監視而抱,或是穿得厚重抵抗肌膚之侵的寒風,故意挖開小空間藏入怕冷的手,又或是咬牙而不顧面子地再三胡亂坦白,這些都是Scheiße一樣的天性,也是惡大至極,囓碎他的數把刀之一。

而人基於他的良知,還是一樣會自責,不知道動物是不是也是如此,尤其是交配、生存勝於情感的動物們。

一種海祭隔天早晨陽光的味道

一如以往,就是如此赤裸地對著街燈,有湖面的冷氣,有隧道的橘光。

若菸與指間細紋融合,我將只見棕黑如塑料、染過皮革的瞳孔。
沿著帽緣,是蜷曲的髮,剛長出的短鬍。

我升起蠟燭火焰,任它燒到黎明,並在寒風冷冽中與南風拜了個年節的別。
借用宋冬野去年發表預言:「今天走,明天走,在雙子座來臨的時候。走上去吧,走上去,有六層樓那麼高,去做一直開不了口的夢。我攢住這世界上最冰冷的雙手,想把時間都藏進其中」

隱隱在鼻間聞到前年海祭後,他在我床上留下海水的鹹味,與日本飄洋過海帶來的苦味。沒想到,自己最厭惡的記憶,卻變成佛洛伊德的憂鬱,早已變成自己的一部份。那天沙灘上,當你曾與啤酒們靠我肩上呼嚕地睡著,我現在終於也能知道,當時不再是自己曾經失去機會,而是他自己也做錯了選擇。至今鬱結既已形成,這次便為我的選擇了,我也能說我將在亂石中走向盡頭。

而我在等的也許仍是一個來自你,我聽得懂的語言,與世界上走得最慢的手錶,讓明天跟今天一樣。儘管我無論如何將短暫離開這片土地,但自己也只能在剩下的時間內加速腳步,織下一片保護你的網,不再讓你退回虛擬的海了。

看不見的牆後,攝影的眼

365中只剩下100。
PM 2.5數值圖像化像光譜般,昨天綠色,今天黃色,明天紫色;
氣溫則是台灣的地形剖面圖,昨天超低,今天好高,明天更高;
心情也是各種循環週而復始,上週低迷,本週穩定,下週……。
「欸,你覺得如果我出國以後,你會比較喜歡每週寫一張卡給你,還是在台灣寫好所有的信紙,逼你一週只能開一封?然後我要強迫你跟我開代購一起存好你來找我的一桶金」
我可以說,雖然你可能不這麼認為,經過幾年,我是個放棄愛情理想的人
前天朋友問:「你覺得愛是什麼?」
我單憑直覺,告訴他,(不同時期確實有不同的想法)愛是習慣成癡,愛是不願捨棄的快樂,愛是志願服務的熱情版本,愛是會想到未來可能,愛是會把每天當成與他相處的最後一天,愛是讓自己適應自己總是沒那麼重要的過程。就算我早已放棄私人沙灘將我們與世隔絕的浪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瘋狂,我知道最危險的狀況下你無法保護我,或是我最討厭看著你的背影讓你走在前面。
今年冬天的台北天空畫上一層粉,就像你作品總是失焦的眼,就算看不清前方在哪,滿嘴叨碎,力量如一蝦米對抗大鯨魚的無力,或是蠟燭微光稍一風襲便難耐抵抗,掉入井底暗坑,我雖無力將你拉出,卻僅能將自己垂降入底,用手機閃光燈代替罷。
我們卻註定離散。離散理論中,離散者原為遠離一長期居住的處所或祖先居所之人,然而,其卻為流浪於過去的根與未來的根間的浮游。如同陳俊志寫:「電光石火那一瞬間,他俯下身偷偷耳語,你我已是無家之人」。我注定先離開,準備好將記憶留在2016夏天,而歸來時,將失去在此一年的記憶。不論與你或何,你我身為眼盲人之一,總是在路上顛撲而瞎亂揮斬眼前高於身的芒草,但我也只是想在這世界活下來而已(儘管這理由超爛)。
你唸過我:「幹嘛一定要出國,都不留下來陪我。」
也許再怎麼如同佛洛伊德所述的去哀悼先前的挫折,結痂都還是會有淡疤,就算我們都尚未身經百戰,或是注定奔向命運洪流而淹沒其中,我還是想逃離一片回憶的海,再逼你每週跟我視訊,訓練你遠距離的能力。然而,對現在的我而言,出國大概是讓我們回到未來的家的唯一道路吧,然後養得起你,至少在斷裂了一年與台灣的記憶後,我能再想起什麼,或是再補償什麼。至少能確定的是未來或現有的科技已能完成不同植株間根部的移植或轉移,且細胞能自行修復,完好如新,顯示出穩定的生命跡象。
若我說歐亞大陸是一面牆,而我將看不見牆後的世界
若鏡頭與快門是眼,不精確的對焦雖放棄清晰的視線,有時卻意料之外。
而我不求任何等待,只望你願意隔著牆記得照顧自己,無論你我未來的家會是何樣,且願你假影像與我說話,並讓我與你的記憶不再如高牆的隔絕般斷裂。
就算我們看的不再是一模一樣的月亮、星空、太陽,這些比我們微小生命更永恆的定幕。

2015春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也許讓他不要再忍受這些荒誕不實的既存關係,是為了他好。
雖然他知道這樣與你斷絕往後的聯繫是會傷到你們的,但這也是為了他好。

梅雨應又快到來,也是認識你們兩位的第二年與第三年多。記憶這種東西,有時候隨著人不在身邊,就快速淡忘消去,但在哪個特殊的場景,又會突然竄出,猝然擊中回憶的腦門。如同連夜大雨怎也沖洗不淨的窗外水漬,既無法親手刷除,也無法自然而然讓他們消失。

「嗯,你已經不在了,從他心裡走了。」

「怎麼走的?大概像硬碟的快速格式化一下,抹除目錄檔而不是二次覆寫吧!」

於是他替自己買了個新皮夾以寄回給你舊的,他帶回自己曾經喜歡的畫冊以封存你特別大老遠買給他的,他替自己買了件新衣以把跟你一起穿過的舊衣當成抹布,他替自己換了個桌曆以回收你送他的,他替自己刪了你倆通聯紀錄與手機號碼以暫時不會在電話簿中想起你……。

未來,他與你倆相見,大概就是陌生人吧!
不熟悉,而是陌生,也從未熟悉過。